星辰所在

vs43•塞壬之歌

*航海paro

*画风突变深井冰注意

莱根达集市的街口如往常一般门庭若市，商贩们争相高声吆喝着，生怕被抢去划算的好买卖，安息日的好阳光洒在热闹的街道上惬意无比，孩子们喜笑颜开，紧紧跟在父母的身后睁大眼睛左顾右盼，巴不得将这琳琅满目全部收进手中的袋囊，驼着背的老人家拗不过新生的嫩芽，颤巍巍地靠在墙角困扰地凝视着年轻的潮流。司事解开了手中的粗绳，悠远的钟声流淌在午后的村巷里，树上的鸫鸟也停止了喧闹，静静地聆听着钟的回音。

 

“噢美丽的小姐，请让一让，您裙摆上的矢车菊是那样栩栩如生，可不能被这里的人群挤坏了。”

 

被叫到的少女回过头，在看见来人的打扮时露出欢喜的表情，欣然颔首致意道：“吟游诗人先生，许久不见，很高兴您还安好！”

 

吟游诗人优雅地亲吻她白皙的手背，长途跋涉使得他的风衣摆染上了灰尘，想必是来路匆匆。听见少女的呼喊，人们立刻迎了上来将他围在了中间，大人一一友好地向他问候，早就迫不及待的孩子们扑上来拽住他的衣裳，七嘴八舌地问道：“吟游诗人，吟游诗人，今天要讲什么样的故事呢？”

 

他的脸上洋溢着与这明亮的阳光一般温和的笑容，从容地解下他的背囊放在地上，抬起的双手微微向下一压，这是开端的示意。一切的嘈杂顿时寂静无声，大家紧张地屏住呼吸，生怕错过吟游诗人的任何一个字眼。

 

“我去到了海的尽头。”他说，缓缓扫过人们讶异的面庞，忍俊不禁道，“各位请稍安勿躁，我会将我所看见的一切向你们告知。”

 

浮动的云彩遮住了西斜的日头，吟游诗人娓娓的声线仿佛也带着海水的清凉气味，他闭上眼，慢慢地开口道：“传说，大海的尽头有一个神秘的国家，它是用金砖堆砌起来的，稀珍的珠宝遍地都是，珍馐海味数不胜数，妖艳的海妖会用甜美的歌喉挽留过客，她的歌声拥有魔法的力量，像一座无形的牢笼困住他们，所以人们才没见过尽头之国的归客，因为他们永远地停留在了客乡。”诗人摇了摇头，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但传说永远是传说，否则，我此刻也不会在这里了。”

 

“越是无以解释的真相便越有人要去探寻。道恩船长就是这样的人，她是我所见过的、那片大海上最自由的存在。是的，她是一名强大的海盗，是海盗之王，却对征服海域本身没有多大兴趣，她只是为了到达那尽头之国。无数海盗向往着她，拜服在她的羽翼下，她也没有刻意去约束他们， 。那群人中，有贪图她财宝的人，有屈于她力量的人，有想要实现野心的人，也不乏极恶之徒想借用她的名声为自己谋私利。不过这些都无所谓，道恩船长甚至戏称自己为‘恶贼’，她只想到达尽头之国，甚至不确定它是否存在，对部下的所作所为也没有特别约束。”

 

“那有他们在，住在海上的居民一定很困扰了。”被母亲牵着手的小男孩眨着眼，好奇地插嘴道。

 

像是猜到了会有人问这个问题，吟游诗人笑着答道：“那是肯定的，海盗们会冲进他们的家里，让刚刚出炉冒着热气的酒菜通通进入自己的胃中，抢走漂亮的姑娘们，用锋利的刀刃威吓反抗者。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总是平衡的——是的，我的孩子，总是平衡的——有这样一群人存在于海上，他们伸张自己的正义，为了保护海上的人们，就像海上的巡逻官一般，他们被称之为海军。不过我得说，他们中的有些人是正义过度了。”他叹了口气，露出头疼的表情，“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军官，就他的年龄来说能够做到少将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人了，可以说是唯一能跟道恩船长匹敌的强者。他也有一个王者一般的名字，叫阿莱克斯・格雷夫。可格雷夫少将简洁明了地将所有的海盗都归为‘恶’，他对道恩船长的理想置若罔闻，一昧地要将她和她的部下们赶出那片大海。这也难怪，据说前任少将，他的亲生兄弟就是死于与海盗的作战中，也有人说就是死于道恩船长那位被称作‘银色雪狼’的凶残大副之手，至于真实性就不得已为知了。”

 

“格雷夫少将从他中尉时代就肃清了不少海盗，其作风极其狠戾，对余党赶尽杀绝，是个十足的鹰派。很快他便将目标集中在了道恩船长身上，一路追逐着她的船队。我们知道，道恩船长是一个热爱自由的海盗，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他们闹得整片大海没有一天安宁的时候。每个过路的船只，无论是普通人也好、海盗也好、海军也好，都惧怕会被卷入他们之间，连怎么去见的上帝都不知道。”

 

“可他们之间的矛盾又与大海的尽头有什么关系呢？”先前的少女疑惑地偏偏头，她托着下巴入迷地思索着，天空般碧蓝色的大眼睛中流星般的光辉一闪而过，她恍然大悟地大声说出了答案，“难道说，道恩船长甩开了少将先生，抵达了尽头之国？”

 

吟游诗人神秘地用食指抵住嘴唇，做出噤声的手势。他似乎感到有些口中发干，从行囊中拿出水壶，仰头大口地饮过清甜的泉水，润了润燥热的咽喉。他坐了下来，嘴角扬起愉快的笑意：“您猜中了一部分，伶俐的小姐。可这并不是事情的全貌，请时刻记住，传说永远只是传说。”

 

“所以接下来，将由我，吟游诗人海因里希，为各位吟诵围绕这尽头之梦所展开的奇妙诗篇。”

 

鸫雀扑棱着它灵巧的翅膀飞离爱支栎的桠杈，欢快地啼鸣声乘着艾俄洛斯的船舷流向忒提斯深广的怀抱。

 

－

 

今天的伟大航路看起来也是一派平和。

 

“克劳德上尉，给我把挡路的贼船统统清掉。”

 

“明白了，少将。”

 

船长室宽大的书桌前，身着黑色军服的银发少年不耐烦地将腿往桌上一跷，托着腮随手拿起了飞镖，修长的手指猛然一绷，锐利的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深深刺入了门后的靶图上——那是一幅海盗旗。显然，少年的瞄准功夫十分了得，因为那只飞镖不偏不倚地射中了骷髅图案的最中心，他眯起眼睛反复确认了这一点，才放心地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了翘起的腿上。

 

“嗯，完美正中，这才对。”

 

窗外不断传来的炮击声、部下的呐喊声、海盗们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欢乐的大海日常协奏曲，然而少年似乎并没有因此觉得享受。

 

“到处都是嗡嗡乱叫的苍蝇，真令人烦躁。”年轻少将没被眼罩所遮蔽的左眼盯着天花板，锐利的眼神扫过了上面的每一根线条。忽然，他伸手触碰着右眼上的黑色眼罩，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那只已经失去视力的右眼在隐隐作痛，只来自一边的不适痛感令他心中腾起了一股不知名的躁动。

 

桌上的传令机响了起来，熟悉的预感令他迅速抓起听筒，等待着另一头传来的内容。

 

“少将，前方发现道恩・戴雷托和她的船队。”

 

果然是她在附近啊。

 

“所以，被她夺去的这只眼睛才会痛吗……”少年的嘴角意义不明地弯起一个弧度，语气中充满了猎犬发现猎物时的兴奋之情，气极反笑道，“追上去，克劳德上尉，该跟我们的客人好好打招呼了。”是的，这只眼睛令他几乎疯狂，所以那个女人自然应该付出代价。

 

蔚蓝色的大海向着遥不可见的天边无限延伸，就像连在了一起一般，海天相接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依旧没有目标的道恩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因为被太阳曝晒而炙热的甲板。

 

“报告船长，有海军旗帜的船在向这里接近！”

 

身后侦查员的声音令她停下了脚步，休闲时光被打断这点让她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随口答道：“乱轰几炮把他们吓跑就好了，没必要来告诉我。”

 

“可是船长，那是‘西之凯撒号’。”

 

最不想在这个时间点遇到的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道恩一边在心里把那个不看空气的对手全家都问候了一遍，一边大步走向了船头。本来各自干着手中事情的水手们见到船长气势汹汹的架势，立刻一骨碌爬起来跑回工作岗位上。她的大副赫莎正沉稳地掌着舵井井有条地命令着属下的分布，显然也知道了局势。道恩将望远镜对准了远处那艘正向这里奔来的军舰，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金发上尉正握着舵轮，银发少将抱着双臂站在瞭望台上，似乎是察觉到这边的目光，少年缓缓地抬起手，冷笑着冲她比了一个手枪射击的姿势。

 

“不解风情的小鬼。”道恩不满地低声嘟囔着，“赫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艘为无数海盗所向往、恐惧、惊羡的“狼王号”在赫莎熟练精密的操作下竟呼啸着腾空而起，夹杂着雪白的浪花风驰电掣地弹了出去，将格雷夫少将的船甩在了后方。

 

“又是这一套。”少将不屑地撇开视线，“上尉，我们也上。”

 

“可是，少将。”

 

“怎么了？”他低头看向站在舵边的部下，金发上尉有些为难地看着年轻的上司，露出踌躇的表情。

 

“其实，格雷夫少将，我计算了一下，今天一共击沉的海盗船不多不少，正好八艘。如果解决了‘狼王号’就有九艘了……我觉得您是不会愿意见到这个数字的。”

 

“别提那个！”刚才为止还一副“不把这些渣滓清扫干净绝不回本部”威风凛凛的少将顿时脸色一变，当机立断地一拍栏杆干脆利落地命令道，“返航了，克劳德上尉。”

 

金发上尉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过头对身后被这道无厘头的命令惊呆了的新人下属道：“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得返航。”

 

“等等，上尉，现在难道不正是追击的好时机吗，少将他为什么要……？”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少将平时相当可靠，但他有一个……特别棘手的毛病。”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的克劳德上尉抬头看着上司的身影走回了他的船长室门口，双手握着两边的门把，分毫不差地同时推开了门走进去，再分毫不差地缓缓同时闭上了门，生怕一不小心那只手的速度快了一丁点儿一般。

 

“为什么我们船长室的门是两扇，你知道吗？”

 

他对上下属不明所以的眼神，无奈地摊开了手：“因为这样才是完美对称啊。”

 

“少将他那样的完美主义者，是不可能容忍9这种残念的数字出现在自己的战绩里的。顺带一提，别看他平时冷静的样子，对自己的独眼最受不了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我听说少将的右眼是在跟道恩・戴雷托的战斗里失去的，难道说其实少将对她如此在意的原因是……”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金发上尉沉重地点了点头，表情十分严肃。

 

－等等，您别直接肯定啊！仅仅因为这个理由？！

 

不敢把心中所想大声说出来的下属咽回了脑海中滚过的无数个弹幕，只得按照吩咐放掉眼看要到手的大鱼去做返航的准备。

 

已经跑出大老远的“狼王号”见到身后没有了动静，莫名其妙地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奇怪，他们没像往常那样追上来……”

 

“谁管他们遇上了什么，散了吧。”道恩冲着船员摆了摆手，拍拍身后大副的肩膀，离开了船舷。

 

今天的大海确实风平浪静。

 

－

 

她缓缓地伸展着腰肢，游动在黄金的海洋中，时不时期待地仰起头来望向远方，等待着向能够到达这里的人一展她曼妙的歌喉。



然而，几百年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欣赏她的音乐。



啊，请不要理解错了，并不是说没有人到来过这里，而是没人懂得欣赏她美妙的声音。



每当她终于盼来了新的访客时，她会优雅地撩起尾巴，张开口为他们唱响歌谣。但愚蠢的人类偏偏不肯赞扬她，他们一定是嫉妒她的歌声，所以才会对她施以恶语。



所以她吃了他们。这是他们这种愚蠢的低下生物应得的惩罚。她得意地甩甩尾巴，掀起一朵朵金色的浪花，钻进海底沉眠着，再等待下一位客人到来。



这回，她是被诡异的雷暴和焰火所惊醒的。



「看来这次会分出胜负呢，道恩•戴雷托，我现在就来肃清你。」



「不懂得人生浪漫的小鬼少来烦老子，一路追到这里了你到底是有多闲？要不我干脆把你另一只眼睛也弄瞎了这样你就不会追着我了吧！」



「......开什么玩笑！准备好遗言吧，海盗！」



「你刚刚一瞬间有很心动吧？！」



「闭嘴！」



两艘庞大的船舰腾跃在海的上空，雷火两条龙卷咆哮着交织盘旋，可就是谁也无法将对方击倒。银发的少将和黑发的海盗面对面站在倾斜的桅杆上，他们谁也不打算向对方低头妥协。金发的上尉与银发的大副手执利剑激烈地交锋着，两人互不相让，每招都狠狠逼向对方的要害，谁也不肯向后退却。



但这些人类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令她非常不满。



她决定直接用自己的歌声征服他们，让他们将目光全部聚集到自己身上。



于是她放声向着天空高歌了起来，果不其然，人类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战斗，怔怔地盯着她美丽的身影。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闪耀和迷人，全世界都是她的所有之物。



ー



「啊，那就是尽头之国的海妖吗，吟游诗人？」猜到了什么的小男孩焦急地拉着吟游诗人的衣摆，激动地催问着。



「是的，我亲爱的孩子。那就是海妖。道恩船长和格雷夫少将没有注意到周遭，那时他们其实已经在不经意间抵达了大海的尽头，只是他们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事实。所以海妖唱歌了。」吟游诗人摇摇头，「她的歌声确实有......令人听过就无法忘记的魔力，但令格雷夫少将就道恩船长停下手的并不是她的声音有多美丽，而是相反的原因。」



吟游诗人苦笑着摇摇头，说出了他心中的真实感受：「要我来说，她的歌声简直就像三千只鸭子用不同的步调全都以不同的形式走音一般。更可怕的是，海妖她自己从来意识不到这点。」



-



喑哑潮淅的尖利嘶吼回荡在黄金色的海面上久久不息。



「这是什么？」少将皱眉凝视着眼前的奇异场景，剑从他因为本能地捂住双耳的手中滑落，朝下插在了甲板上。



所期盼的尽头之国真正到来的时候，道恩反而并没有特别的情绪起伏，也许是来的太突然，就像是理所当然地一样看着这幅理所当然的画面。啊，当然，如果排除本能驱使下她紧紧掩着耳朵的手，确实十分镇定。



「我唱的歌好听吗？要再来一首吗？」



美丽的鱼尾搅动着金色的海面，海妖像一个郊游的孩子一样期待地看着他们，等待着接受人们的夸奖----如果忽略她露出的獠牙，还真以为只是一位可爱无害的小姐。



「......」



「......」



两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上一秒钟还是多年宿敌的他们，在此刻奇迹般达成了共识。



「等等，你们别跑啊！我还没有唱完呢！」



今天的大海也充满了平和生机。